我与楹联
对联集锦
 
 
我与楹联


唐双宁

我是从事金融工作的,却非常喜欢楹联。
但老实说,我并不懂得它们的游戏规则,实乃“票友”耳。

孟繁锦先生推荐高运甲先生和我做中国楹联学会顾问。
高先生曾任全国文联副主席,实至名归;我则才疏学浅,受之有愧。
然生米做成熟饭,却之不恭,只得撰一联以为酬谢:
太宗明皇据高运筹天下弃甲民强国富;
贞观开元有唐双治华夏安宁海晏河清。

这幅联除将高运甲先生和我的名字嵌入之外,“太宗明皇”和“贞观开元”可做两种解释,一是并列关系,一是递进关系。
客观地说,唐玄宗李隆基执政之初还是一个颇有作为的皇帝,这才有了中唐的开元之治,接续了盛唐的烟火。
但由于后期李隆基“三千宠爱于一身,君王从此不早朝”,终于爆发了安史之乱,大唐盛世一去不复返。
为此,史界对李隆基颇有微词。
故为取读者所需,如按递进关系,可理解为唐太宗乃千古帝王之明皇,贞观朝开有唐以来新纪元。

在我所撰的联中,比较满意的是1976年周总理去世时所撰的一幅:
千山齐白石亦白;
万水徐悲鸿更悲。

周总理去世,当时中国老百姓有如天塌一般,个个泪如泉涌,人人悲恸欲绝。
我当时年龄二十有二,涉世不深,被环境所感染,灵感突发,将两位国画大师名字嵌入联中,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全国上下的悲痛气氛。
“愤怒出诗人”。
人在平平淡淡的时候,是难以产生灵感的,只有在悲痛、愤怒、兴奋、狂热的时候,才能产生激情,才能产生灵感。
像这样的对联,我以后再也撰不出来了。
此联我曾以狂草书之,登于《楹联界》2004年第2期上。

我名曰唐双宁,一次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做客,忆起人民文学出版社老社长冯雪峰,忽生一联:
霜凝须鬓心犹热,
雪封肝肠胆未寒。

1997年香港回归,当晚约友人聚于圆明园中,我曾赋诗一首:
七尺男儿七尺魂,夜踏残园步履沉。

卧枕尤记香珠割,拾箸难忘名苑焚。

百年长滴文姬泪,一世久彻苏武吟。

断垣驻足回归日,亦悲亦喜谁与分?
又撰联一幅:
百年香岛,彤云悲绕苏武魂,何日龙破壁;
两制东珠,碧海喜涌文姬泪,今朝凤还巢。

1998年登庐山,填一词:
奇峰天降,扼大江,取笑黄河兄弟。
看谁是中流砥柱?虢人悄然不语。
一戏泰岱,二戏华岳,三戏医巫闾。
乍晴乍雨,宠得一身脾气。

忽来北国游客,踏尽匡庐,觅得前朝迹。
太白俯首,陶潜甘居,一代狂人泣。
狂人如此,遍寻天下,谁人能驾驭?信步之间,却在双宁脚底。

其中的“医巫闾”,系我家乡(辽西)的医巫闾山;“虢人”,即三门峡战国时属虢国。

另撰一联:
一山飞峙大江边,肩上担仙人洞松纵石横,龙首崖日近云低,都是以天为庐;
五老捅到九霄处,脚下踩玉渊潭烟飞霞落,含鄱口银翻雪涌,原来借地生根。

这里表达了“庐山根老”之意。

出差到浙江青田,参观刘基刘伯温庙试撰一联:
忠臣贤臣治人治已兴国兴邦,佐洪武奠三百年基业,看天下谁人可比;
帝师我师传古传今能进能退,佑伯温播九万里儒风,问世间何氏能行。

我觉得中国有四个历史人物非常值得研究:范蠡、张良、严光、刘基。
四人都是得遇明主,君臣合契,崛起于草泽之间,登临于庙堂之侧,建不世之功,创回天伟业的人物;后又都是在功成名就之时,激流勇退,得以保全。
四人之中三人乃浙江人氏,对这块土地,颇值得深思。

人生道路坎坷,社会世态炎凉。
几十年的社会生活历炼,渐渐对人生有了一些认识,撰了一些对联,如:
不让古人为有志,不让今人是无量。
(此联后发现是弘一法师所撰,但敝人撰时也可能因过去拜读过而恍兮惚兮;也可能“英雄所见略同”。
总之,天地良心,当时不是照抄下来的。

还有:
有酒成仙;
无酒成佛。

无波古井水;
有节秋竹竿。

有真本事当日不见奇异处;
无大学问终身都是自满时。

大顺处且让三分,今世没有不顺处;
大胜时知退一步,此生何愁无胜时。

小人当远,然不可为仇敌;
君子当亲,然不可以附合。

清心是修身标志;
慎言乃处世要理。

蝶般情趣,但从花前看开落;
木样性格,不在人间言是非。

何必开门,明月自然来作客;
无需会友,古人多少是同心。

…… ……

既然世态炎凉,干脆就以联为乐,又撰了一些风物联,如:
日红天际英雄去,观山吞金;
月白湖边美人来,看水衔银。

峰踏云顶天上虎,雷来即吼;
松登山巅空中龙,风动便游。

一天流云水中画,绘于谁看;
满山落梅雪里诗,吟给我听。

日出日落,空中乒乓;
月去月来,海里足球。

赏月掬泉,银钩在手;
摇梅沾雪,白首带香。

燕舞白梅,雪中送炭;
浪戏红日,锦上添花。

…… ……
以上各联,虽为我所撰,但好象在其它处也似曾相识,是受到启发,还是不谋而合,记不得了。

我毕竟是从事金融工作的,曾为保险公司撰一联:
小钱莫犹豫,趁机保险;
大灾尽无忧,逢凶化吉。

关于商业银行,我撰曰:
干聚沙为塔事业,视千百万户,户户皆是储户;
书集腋成裘文章,看七十二行,行行不离银行。

民生银行约我为其撰联,曰:
民为国本,储一元无足小钱币;
生乃人求,蓄百年有碑大文章。

我目前的具体工作是银行监管,故自撰联曰:
管理青蚨,只认这千钧法字;
监督白镪,全凭那一点公心。

青蚨、白镪,皆古时钱币之称谓。

我酷爱书法艺术,尤爱狂草。
我认为,书法世界真草隶篆洋洋大观,真如站,行如走,草如飞,草是最难的,草书是书法的顶峰。
草书又分章草、今草、狂草,狂草又是草书的顶峰。
狂草产生于唐代,张旭、怀素为开山鼻祖,并称“颠张醉素”。
张旭怀素之后,宋三百年,赵佶似可涉猎,黄山谷等也有染指,但都远不及唐;元一百年,狂草基本断档;明三百年,祝允明、文征明、徐渭、王铎、傅山等欲振狂草雄风,但都难达唐代水准;清三百年,基本无人能写草书,惶论狂草了。
近现代,于右任、林散之等都对草书颇有贡献,但老实说,也都未达到狂草的水准;毛泽东以其大政治家、大思想家、大军事家、大诗人的气魄,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,在章法、意境上,可以说终于攀上了狂草的高峰,实乃书坛之幸。
我被毛泽东的狂草意境所感染,一有闲暇,便临池不辍,在狂草的天地里乐此不疲。
我为此写了一首诗,填了一首词,还撰了若干联:
诗曰:
满目平川巧用兵,情驱翰墨舞蛇龙。

奔临疏处能驰马,跑到密时难透风。

恰似鸿游天地内,又如鹤戏水塘中。

荣辱人间都不见,繁乱世界顿时空。

词曰:
尺幅之间,原竟是,穹苍万里。
风刮得,满目行云,一天星雨。
墨涛起处猛虎啸,翰海动时游龙戏。
忽惊雷闪电共阑干,如诉泣。

唇咬破, 脚嵌地。
腕高悬,愁自去。
轩窗任拍打,无我境地。
世事苍茫都不见,人间从此无足虑。
血涌一身颠狂豪气,谁人醉?

联曰:
看数千年书坛,笔健者人人都赖怀中量,揉春为酒;
算几万家流派,品高者个个皆靠书外功,剪雪成诗。

洗砚鱼吞墨;
挥毫羊戏绢。

胸中藏风雷;
纸上舞芭蕾。

此联平仄不工,但为取两个同音雷(蕾)字之新意,只好如此。

我正研究一种新书体,即在张旭狂草和蔡襄飞白草的基础上,将两者结合起来,产生飞白效果,并变狂草的横无行、纵有列为横无行、纵无列。
我谓之曰“飞狂草书”(可参见另文及作品)。
同时,撰联若干:
飞起即狂,长史暗称有愧;
书来便草,右军自叹不如。

有谁,敢同颠张争天下;
唯我,不向醉素让寸分。

狂草云山千堆雪;
飞白杨柳万缕烟。

喝三杯酒后气冲天,挥飞狂翰墨;
读五车书时脚踏地,写大块文章。

……

去年战胜非典,我撰曰:
红心人捍红十字,举头霍去病;
白衣士学白求恩,挥手辛弃疾。

游三峡,望三期工程,一条长坝,不胜感慨,撰联曰:
西控巴蜀,一夫挡住千倾水,终高峡平湖展;
东扼楚荆,三声喝断万里流,方绿野蓝天舒。

去重庆开会,顺便参观了合川钓鱼城。
700多年前,这里曾影响了世界历史的进程,然而现在却鲜有人知。
南宋时,成吉思汗之孙元宪宗蒙哥大汗率大军沿水路打到合川,合川十万军民在嘉陵江、涪江、渠江三江并流的悬崖上筑城坚守36年,称为钓鱼城,并以火炮击毙蒙哥。
当时蒙哥其弟拔都已横扫欧洲,打到西亚,欲与埃及军队交锋;另一支忽必烈也打到了鄂洲(今武汉),意与蒙哥合围杭州。
二人闻蒙哥毙命后,急回北京争夺王位,从此无暇顾及西亚,也使南宋政权又苟延残喘了二十余年。
受钓鱼城军民抗击外敌入侵的事迹感染,我撰了这样一幅联:
渭水于斯,嘉水于斯,都是钓鱼台,上有白云生烟,下有碧波滚雪,却有人钓誉,有人钓义,成就了周朝太公扬名,宋代王坚垂史;
前辈在此,后辈在此,同为抗敌处,先仗十万齐心,再仗四亿戮力,曾籍此抗虏,籍此抗倭,看见那北胡大汗殒命,东洋天皇降服。

王坚,乃钓鱼城之守将;抗倭,则意指八年抗战,重庆为战时之陪都。

最近安徽凤阳通过《楹联界》为其鼓楼抱柱向社会征联。
由于朱皇帝和小岗村的包产到户,凤阳成了帝王之乡和农村改革发祥地。
凤阳鼓楼号称华夏鼓楼之最,据说数十里外望之如峙霄汉。
我为之撰曰:
惊醒华夏,赫赫小岗鼓响引来八方金凤;
撞破烟云,巍巍皇城楼高托起万丈艳阳。

如嫌长,也可简化为:
鼓响引金凤;
楼高托艳阳。

今年是邓小平诞辰100周年。
对邓小平,我是由衷的感激和敬佩的。
没有他的复出和拨乱反正、恢复高考,也就没有我的今天。
我参观过邓小平文革中在南昌新建县居住的小楼。
当年,邓小平蒙难,发配江西,在一家工厂劳动,三年时间,从工厂到住处,夫妇俩往返踩出了一条小道,人们称之为“小平小道”。
为此,南昌市文联向全国征联,分应对联和自撰联,应对联上联为:“小平小道,一路延伸,万里神州奔大道”。
我挖空心思,绞尽脑汁,也难开愚顽之茅塞,撰了“旧岁旧颜,卅年过去,千载华夏换新颜”,以为下联,不甚满意。

自撰联要求以中短联为主,同时欢迎上下联共100字长联。
我所撰中短联为:
小寰球曾谏院广闻,
平天下更云台首列。

谏院广闻,典出自宋邓润甫任谏院翰林,以直言闻名;云台首列,典出自东汉邓禹佐光武帝平定天下,后列云台之首(云台乃东汉之八宝山也)。
以上两典,均喻邓姓人氏。
此联虽也平仄不工(主要是闻、列二音),但为体现递进关系,只好如此。

百字长联,我撰曰:
上联:
莫言小,出四川,赴巴黎,战百色,奔瑞金,一路长征深入敌后再中原挺进,扫残云,播瑞云,救国家于累卵,广兮华夏,数千秋历史悠悠,能担伟者希;
下联:
休说平,掌西南,任京师,理内政,治外交,三度起落弄在潮头赖望城思索,否文革,兴改革,挽狂澜于既倒,安哉神州,看万里乾坤茫茫,堪称大者贤。

此联嵌进“小平”、“广安”、“希贤”、“伟大”等字,希者全也,全面之意。
也因与稀同音,可理解为稀少之意。
希贤系小平原名,望城系小平蒙难江西所在,此应众所周知,但恐有不详者,以为注。
“希贤”二字用于联尾,平仄不工,但不敢因文废意。
此联实为112字,我去信告之,如一定要百字,可去掉“出四川、奔瑞金、掌西南、任京师”句。

我的几首诗词,其中似也有联句:
《初为人父》
一团颤音荡心房,
初为人父乐颠狂。

惊魂三绕头推门,
拙言几出语倒装。

脑海空泛大世界,
怀中尤抱小文章。

三十舐犊迟发爱,
它年接力看小唐。

《无题》
莫怨忠奸两不分,
自古天下一人君。

有意偏安送山河,
无心抗虏迎徽钦。

三字遭冤秦氏过,
二帝蒙耻高宗心。

武略文韬谁能比?
只缘未识赵某人。

《六月六日抒怀》
朝临东海,曾将那,红球弹起。
再举目,万里长空,烟霄无际。
铁马撕开通天道,长机撞碎横路霓。
仅几个指头轻扳过,小球西。

笑大洋,潮头立;轻挥手,彤云去。
看涛卷残阳,水吞硕桔。
天若不驯鞭老天,地若违意抽大地。
咫尺世界掌中泥丸,任君戏。

(这是我2001年6月6日,赴墨西哥参加国际会议,经上海乘机,跨子午线,当日抵太平洋东岸海滨城市阿卡普尔科,站在大洋彼岸面对落日、苍天、海浪、寰球,因有所感,并撰联曰:
异国酒醉海为墨,六六抒怀;
彼岸人狂天作笺,一一言志。

《峨眉山金顶观雪有感》
秀甲天下,天邀我,峨眉揽胜。
逼天处,车亦飞动,心亦飞动。
放眼千顷云如海,举头万杆松若龙。
借得铁缆冲开天门,天外行……
踏金顶,眺银峰;千尺雪,百丈冰。
问苍山不老,白发何生?缘为思君君不见,却是盼吾吾未行。
急急与汝衷情长诉,涕泪横。

《悬崖垂冰》
有山皆向上,无月不登楼。
唯君羞与争,向下自风流。
冬寒骨愈硬,春暖情更柔。
洁来还洁去,生死两无愁。

…… ……
昨天,孟繁锦先生电话告知,拟于9月份在河北廊坊召开中国楹联学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,邀我出席。
官场中人,身不由已,届时能否脱开身,尚不能肯定,但如无特殊事情,当还是要前往助阵的。
不管参加与否,先撰一联以为祝贺:
海内高朋,廊下频频对;
宇中胜友,坊间处处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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